2020年5月9日中午12点03分。
深圳市龙华区某中介公司门口。
我蹲在路边,身上还有一台手机,一百二十六块五毛和十三根烟。
五分钟以后,我走了进去。
我曾经是朋友圈中的佼佼者,名校毕业,考入国企,下海创业,经营着自己的贸易公司。
每一步都在我的精准计算内——按照我的目标,在四十岁之前,就能实现我的财务自由。
但是我爱上了蹦迪。
收入增长之后开始无休止的买名牌,给姑娘砸钱,开卡请兄弟们玩儿,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到处飞,商务舱,五星酒店,电音节,Afterparty。
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了就再也没办法再合上,面对突如其来的疫情,我发现我根本没有对抗危机的实力——公司破产,合伙人各奔东西。
越是如此,越是让我夜夜买醉,逃避现实。
在深圳跟朋友最后宿醉一晚之后,我意识到自己所有的一切,仅仅只剩下一台手机,一百二十六块五毛和十三根烟。
我连老家都回不去了。
我不敢找别人借钱,因为别人都知道我没有了还款能力,更不想丢掉“卡座C位保持者,酒吧星耀小王子,夜店至尊金腰带”的尊严。
深圳工厂很多,不看案底,不看纹身,不体检,甚至不看身份证——为了可观的中介费,自然有人把你弄进去。
抱着生意人的警惕性,第一次进厂的我选择了日结工,每天工作10个小时,一小时17到18块,住宿免费。为了避免多花钱,我选择了上夜班,也因为夜班比白班可以多赚10块钱。
我精打细算,只要节衣缩食,熬过8个月最少能存4w块钱,有了点钱,至少能踏踏实实回家陪陪父母,风风光光的过个好年。
带着这种憧憬,我被塞进了一辆装了十几个人的破旧金杯车里,人生第一次进了厂。
这是我做梦都没有经历过的8个月。
10个人的上下铺挤在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宿舍,空调基本不制冷,内裤袜子到处都是,每天都有人来,每天都有人走。
宿舍里永远没有熟悉的人,只有各种呛人的劣质烟味,赤裸着上身花花绿绿的动物世界和听不懂的各地方言。
进了厂,你就不再是一个人,你只是生产流水线上的一个有血有肉的机器。工人都被同样的工衣,帽子,口罩和手套包裹着,只剩下一个个麻木的眼神。
车间里没有窗户,没有钟表,禁止携带电子产品,只有惨白的日光灯和永不停歇的生产线。
这间工厂专门为水果手机的充电头等设备打包装。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上游贴好各种条码的压缩盒子支棱开,贴上双面胶固定,粘成包装盒丢到传送带上,由下游的工友们放说明书,塞充电头,贴挂钩,封签,装箱。
每次打量着一个个洁白色磨砂质感如艺术品般精致的充电头,我就会想象它们被我做的盒子包装好,通过卡车运送到全国各地,被满脸横肉的金链大哥亦或是穿着性感的时尚小妹买走,然后插在酒店的床边上,每晚听着消魂的叫床声,声声入耳。
坚持了8个月的夜班让我暴瘦了20斤,记忆力严重下降,脑子异常迟钝。不过最终换来了银行卡里整齐的六位数字——带着4w现金,我逃离了深圳。
这一次,我决定洗心革面,不再与夜场为伍,我要潜心充电,规划人生,重头再来。
然而,我却发现此事并不简单。
平淡的生活索然无味,看着朋友圈小视频里女DJ上下起伏的胸脯,在老家这座不努力喝酒就没有朋友的城市里,我动摇了。
“只玩边卡,坚决执行预算”我对自己这样说。
就这样我再一次端起了酒杯。伴随着陌生而又熟悉的大大大大大大,美女和兄弟,酒精再一次麻痹了我的大脑。
那个男人他回来了。
我在人堆里狂欢畅饮,开酒的时候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欢呼尖叫。
卡座上人越来越多,营销很识趣的把我们从不起眼的边卡换回到了熟悉的W区。。。
蹦迪最大的乐趣就在于——迷人又危险。
在连续重复了七个晚上之后,我在工厂连续夜班8个月换来的4W回家过年的血汗钱,就这样全部贡献给了伟大的——
蹦迪事业。
很多和我一样的年轻人,在外不舍得吃喝,辛苦攒了一年的卖命钱回到老家,却因为几场酒局,几场其它娱乐就把一年的劳动成果瞬间化为了乌有。
其实蹦迪也好,其它娱乐也罢,本身没有对错,错的是在这场你情我愿的游戏中缺乏定位,从而迷失了自己。
电音不会因为你喝着便宜的酒而变得枯燥乏味,灯光也不会因为你衣着平凡而黯然失色,爱你的人更不会因为你坐着普通的卡座而另攀高枝。
合理消费,理性娱乐,把自己的主要心思回归到努力工作和关爱亲人上,有能力跟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蹦一辈子迪,才是一个成熟raver该有的姿态。
那么你存了一年的钱或是拿到了年终奖后,做过最“丧心病狂”的事是什么呢?
你“在看”我吗?